“清明·我们的缅怀”专题| 娘儿俩的月光

长沙晚报网2024-03-29  12

导读:李冰洁  三月的雨,密密地织,没有月光,母亲应该在那边很着急。  母亲睡了吗?我想起了母亲。难得今晚有迷离的月光,它翻开无尽的思念。  应该是幺女多爱撒娇,记忆中知道初中毕业,我都是只要见到母亲就用嘤嘤唧唧替代所有的表达,母亲像破译机,能明…

   李冰洁

  三月的雨,密密地织,没有月光,母亲应该在那边很着急。

  母亲睡了吗?我想起了母亲。难得今晚有迷离的月光,它翻开无尽的思念。

  应该是幺女多爱撒娇,记忆中知道初中毕业,我都是只要见到母亲就用嘤嘤唧唧替代所有的表达,母亲像破译机,能明了她幺女的全部撒娇撒泼,我粘母亲几乎到了他人看不惯的地步。母亲总说,没事的,满儿会长大的。

  父亲一生作息分明,俨然吃国家粮上班的,不打夜工、早起早睡是他再忙都笃定的习惯,如同我,母亲再忙都要她把我哄睡之后,我才一睡自然醒。

  如此,那月光便没能把我和母亲分开。

  养育九个儿女,母亲所有的时光都在劳作,屋场的老少都在晒坪上乘凉,那轮月亮也被母亲所用,扯旱秧需要支使它。

  我只需要粘着母亲。

  母亲怎么就会驾驭外界呢?除了月亮,她还驾驭田亩,全屋场就我家有旱秧。大概是那块得天独厚的地令母亲窃喜,在晒坪的稍上面元英哥家房子的旁边,居家风水说,前朱雀后玄武。

  夏季,收早插晚双抢时节,送走太阳,母亲的功夫没做完,双抢进程不能落别人后面,母亲早有筹谋,水田育苗和旱地育苗各有千秋。扯旱秧随时都行,无须担心蚂蝗的叮咬,蚊子更算不得什么,逼急了还可摸黑扯秧;只是旱秧扯起来远比水田秧苗吃力勒手。旱秧的育苗地母亲早选好了,就在那风水宝地。

  时光如流水,母亲算驾驭了时光,至少她让时光停留了下来。不知道这算不算她抢劫时光。

  晚饭过后,村里人洗完澡,拿椅子搬板凳甚至扛竹床来晒坪乘凉,母亲也准备好板凳,另有一件旧大棉袄,为我。

  晒坪上好热闹。女人的家长里短只会越说越带劲,闲下来的男人仿佛暗暗较量着,故事、牛皮、笑料,直震得空气一浪高过一浪。大人们心情好,孩子们就是上屋掀瓦,估计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热闹是别人的,也是母亲和我的。

  我一只眼睛守母亲,一只眼睛分享晒坪的欢乐;母亲因我被外界吸引而高兴,她蹲在旱田,高速运转地把秧苗劝离土壤,用稻草捆成一把又一把。

  这时的月亮会被我们遗忘。大家都忙。

  夜色酥得乘凉的人陆续回家,他们把月光送给我和母亲。

  我开始专注母亲。月亮把秧苗涂上银辉,方便她完好扯秧苗;照亮她的满女,以便她可以知晓女儿的一举一动。扯秧有技巧。以食指得主力,不能用明力,须暗使巧劲,食指紧挨地面,拇指配合四指半弯以刮着地面开始向斜上方发力,秧苗就可以完好无损地扯出来,并稍带些泥。秧苗可娇嫩,如果方法不当,容易扯断苗茎,插在田里会死,还将少收一蔸稻。

  母亲与秧苗壮实的根部较量,它不想离开舒适的土壤,它极力反勒着母亲的食指,直到它把她的食指刻出一条条血印、加深血印、血肉模糊,最后败倒在母亲强韧的毅力里。

  没有乐子了的我,缠住母亲,一会儿伏到蹲着的她的背上,把脸埋在她的后脑袋。她的头发总是柔软着我,发香总是迷醉着我,我用脸摩挲着她的头发。母亲用手背反过来轻柔地拍拍我,满崽乖。母亲用后脑勺轻轻地抵着我的脸,传递她最柔软的爱。

  在母亲的安抚中,在她舒适的背部,在她因我而放慢扯秧的节拍里,仿佛在摇篮里,我进入了梦呓。

  母亲把我包进棉袄。月光丈量母亲越来越长的清影,告诉她要把秧一把一把移进晒坪旁的水沟,让已离开泥土地的秧苗喝够水。月光跟随母亲,把抱着我的母亲送到家门口,长舒一口气,母亲笑了,明天可以放肆插秧。母亲眼前分明呈现长势喜人的稻田,稻子丰收,除一家人吃饱外,还可换钱,母亲的儿女学费又多了些着落……

  洗衣、收割等母亲太多的活计,月光都慷慨在场。母亲感谢月光长情的陪伴,滋润她的日子,久而久之,母亲以为月光是她的。

  满儿长大了。母亲说的。母亲的满儿长大了又能帮她什么呢?父亲得了重病,撇下医治他而一身债的家走了,在我十八岁时。此时岁月把日夜连轴转的母亲几乎折成了七字,她又有了新的牵念。

  父亲走了,我上大学了,母亲的早稻我没办法参与,晚稻我是不允许母亲在我的视线里用她那形如折尺的身子下田劳作的。我看不见的时候,母亲又育了旱秧。我知道她的“伎俩”。一放暑假,仿佛母亲的目光穿透空间,我便提上行李迎着孤独的思念而归。

  哥哥姐姐均摊一些债务,给各自的小家添了负担,加之农忙是撞工的时节,插晚稻我乐意全揽。

  我没让母亲的“伎俩”“得逞”,母亲退而求其次说,一个女孩子家,我不放心,得陪着你。

  于是,月光下,旱秧田里,像小时候我胡搅蛮缠守着母亲,现在母亲有不放心的理由守着我。

  晒坪的夜晚依旧热闹,时过境迁,热闹是他们的。旱田里,母亲坐我旁边,她的目光舍不得离开她的满儿,犹如月光的清辉包裹着,我顿感时光如此静好。我边扯秧边把大学里的一切说与她听,把我上学日子的不在场一股脑的弥补。天南海北的大学同学,新鲜了母亲对各地的听闻,丰富多滋的大学生活,舒展了母亲脸上的皱褶,同时又绽放了她脸部的菊花。

  晒坪上的人被娘俩的笑声吸引,是不是有人过来,一阵闲聊。

  母亲总是不安,担心我的手血。我比母亲“狡猾”,在她心疼满儿娇嫩的手时,我总是玩魔术般让她看不到,侧过身敷点新泥巴,或者只让她看得到好的指头,大不了有拿出杀手锏,几声娇语,便会在母亲的“慢点扯,莫伤到手了”“手没出血吧?”数番叮嘱中继续。

  年轻人精力旺盛。母亲敌不过岁月掠走了她的元气后的易疲乏。母亲会在我话语的暂停一会中我没提防时睡着。月光清晰着母亲折尺变成弯弓,七字的身体对她此刻的弯形可能不是那么疼痛,却如尖刀剜我的心…

  我擦干净双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头发,稀薄如霜的头发,我还能轻抚多少年?雨,如帘布而下。我合掌祈求月神,我不能没有母亲。

  月光陪伴母亲太累,在一个夜漆如墨的夜晚,母亲走了,很安祥,没有月光,谁也不在场。

  有母亲的日子月光分外明亮,现在抬头望月时,眼底总有一层雾。

  月光默默照亮大地,以一种坚韧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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