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曾秦伟
童年的记忆容易入心,大抵一半温馨一半苦涩。如今围子溪仍奔流不息,清了又浊,浊了又清,仿佛轮回折射时代的一次次变迁。碧波荡漾的母亲河,能否帮我找回依稀的昨往?
那年猴子六岁,我小他个把月。猴子背着书包与手写黑板,迈进松华学校大门,有如天安门前喊出的强国有我的那份雄浑。我唯有寂寞忌妒恨,心拔凉拔凉的。哥哥留给的算盘,在梦里背过无数回了,那感觉和潘冬子背枪一样神气十足。
远远地站在校园后高处,晨曦中望见伙伴们落座于自个的一方天地,一股酸溜溜的醋劲涌上心头。无时无刻不在找寻机会,我也要上学堂。
是否算得上老天爷特别的眷顾,邵家院子的瓶宝心智不全,总跟不上班,他娘居然蠢得还顶撞“田老虎”,自然被田老师找到了清退的借口。
娘经不住我几番磨叽,下定决心去找田老师套近乎,娘舅同在隔壁村向家院子,田老师习惯喊我娘姨妈,那感觉听起来很甜。
田老师说我人太小恐跟不上班,提出要当面考考我。娘一下子犯了愁,滴咕毕竟不走的亲戚不顾人,节骨眼上出这烂主意,不如直接回绝的好,弄不好让人尽看笑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兴冲冲赶到松华庵,接受田老师的面测,照实说我一直旁听的缘故,田教授那点鬼把戏,哪里难得到我这小精灵,差点没让他跌破眼镜,很快顺利补员入了校。
猴子比我还兴奋,终于可以牵手同行了。放学后鸟巢取蛋,捅马蜂窝,下河冼澡,扯丝草捉虾摸鱼,最厉害的要算猴子,绰号也是这般得来的。
猴子爹在滇一地质队,好像从来没见过。每逢寒假伙伴们就得短暂分离,猴子全家就乘绿皮车去云南过年,据说他娘早年落下心脏病,顺便上矿职工医院查一查身体。儿时只晓得云南四川代表遥远,也好奇外面的世界。
幸福的时光总过于短暂,眨眼功夫小学就要毕业了。穷人孩子早当家,我策划猴子报考县一中初中尖子班,猴子娘一向好善乐施,帮我垫付了报名费。平常做惯了日韩奥数题,考试近乎毫无悬念。
天有不测风云,意外不胫而来。猴子娘与邻里因屋场纠纷,吵得不可开交,料事如神的三仙姑说肯定会出事。果然猴子娘旧病复发当场倒地,直接昏迷离世,猴子悲伤欲绝。
史上盛传张廷玉的祖上,张英因家里人闹纠纷,那封家信名扬四海。“一纸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如果那时基层治理有“六零”创建,百姓之间和为贵,那猴子的命运会改写,当然这是后话。
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猴子如同离群的孤雁,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开朗。他私下讲算计去云南上学。我仿佛明白了一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他果真去了滇某矿山子校,替他高兴毕竟回到了父亲身边。而我并非如愿以偿,因家里条件限制,父母让我放弃了那趟实现梦想的远行,朝思暮想的文昌塔,还有神秘的迴龙洲,多年后才得以相识。每月往返县城要肆元路费,当时对于一个普通家庭,确是一笔卡脖子的开消。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遗憾往往成就缺陷美。一个人的成功,一代人的奋斗远远不够。当我拼尽全力逃离那方故土后,这些遗憾成为我不懈的动力源泉。
四十载我们天各一方,都为自己的梦想和责任而竭尽全力,也许过得并不轻松如意。命运有时也很捉弄人,我们无法左右命运。故乡一旦在幼小心灵中播下了伤心的种子,“大抵心安即是家”也就不足为奇。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猴子的模样。
去年年休,我一家人去了云南,丽江雪山,阑沧江边看蝴蝶,,神奇的香格里拉,我们流连忘返。我也独自望向曲靖,凝望远处的昆明,没有勇气打听猴子的踪迹。
今年春晚海山阿木和卓依纯演唱《不如见一面》,如入了骨子渗透灵魂,不如见一面,哪怕是一眼,你是我穿透思念的箭。坚信再去一回彩云之南,一定能把你撞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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