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诗悠
秋深了，在毛泽东文学院学习，已有半个多月了。学院里的桂花树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今日傍晚，在学院的小道上散步，桂花似乎在一瞬间，全都绽放了。
那沁人的桂花香，萦绕在整个巷道，让人觉得气定神闲。而桂花那细小的花，簇拥成一朵，绽放成一树，排列成两行。反而，没有任何热烈之感，喧嚣之气，给人的是一种沉静，或幽思。
我想，这该是桂花既合群，又清孤的美好。虽不算高出流俗，却自成一派清新和雅致。
往后的日子，我和同学晚饭后，都会挨着清香的桂花，散步闲谈。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喜悦。仿佛，我们言谈里，饱含香气和神韵。我想，我会一直记得毛院的桂花香，她和书香、友谊，缠绕成这整一季的秋华。
虽然，桂花于文人雅士，不是最爱。她是百姓人家里的寻常之花，但在我这，始终有种难以褪去的温存和惊艳。
去年的秋天，桂花开得很迟。直到10月底，才在一场又一场，粘稠、清润的秋雨中，喃喃开放。那时的我，突然间，悲喜交集。
我似乎明白，桂花为什么迟迟不开，因为她在等，等一个清爽的天气，等所有的储蓄都已完备。而如此历练过，忍耐过的花，开出来才会格外的香。
只是，因为，在阴湿中与她照面，我暗暗有些埋怨。但我想，桂花只要绽放，它在万千之中已是最动人。
每日，我去上课，都要经过学校那一排湿漉漉的桂花，那花被雨水淋得耷拉成一坨，如同被打湿的眼睫毛，沉重得睁不开。同时，桂花还在湿冷中，不可挽回地掉落一地，藏满不与人言的隐晦。而花香了，却比起晴日，于空气中更加浓郁、清澈。
当我在教室里上课时，桂花在雨中澹澹的开。花香时不时跟随湿冷，萦绕在我身旁，我往窗外一瞥，桂花上又在静静掉落一大滴一大滴的雨珠。
也因为喜爱，偶尔于湿漉漉间，折断一枝桂花，拿回去瓶插。此时，那桂花上细细点点的雨珠沾满我一身，清香仿佛也弹得周身都是，让人欣悦不已。
除却这年的雨中桂花，让人深刻又不舍。其余记忆，似乎都是晴朗里，温软又灵美的桂花。
往年秋时，我的学生最爱送桂花给我。记得，是9月的晴日里，一大早起床，一学生就敲响我的房门，我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她背着手对我说：“老师，你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我迷惑的伸出手给她，她把满手的桂花放进我的手里，那黄亮、细小的花儿，轻轻地落进我的手掌。这种感觉，莹润又浪漫。
一学生得知后，原来，可以这样送花给老师，第二日她拿了一个小篮子，收集了满满一篮子的桂花送给我，那一篮子细碎、香腻，黄澄澄的桂花，像极了一整个秋天的纷繁。我把她们摆放在案头，她们很惹眼，仿佛有了灵魂，时而与我对话一般。
我记得，我的外婆，每年秋时，桂花一开，她也会拿个篮子，摘上满满一篮桂花做茶叶。
那时，外婆家有一棵年岁已久的老桂花树，每年都花开繁茂，香满山村。我们几个表姐妹最喜欢帮外婆摘桂花。每次都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爬上树去，非常享受采摘的过程。
而外婆做桂花茶的步骤，也很简单，先用清水冲洗干净，并虑掉多余的水分;然后将桂花倒入簸箕中，放阳光下晾晒;晒干后，将干桂花用干袋子密封好。每次泡茶喝时，外婆都会抓一把干桂花放进茶叶里，那茶香、桂花香，萦绕鼻尖，口齿生香，让人久久沉醉。
我的父亲，也独钟情于桂花。虽桂花并非什么高格之花树，但他说桂花有吉祥富贵之意。所以，他总是要在庭院里栽种几棵。曾为了时时能听闻桂花之香，他种过月月桂，就是每个月都开桂花的桂花树。
但后来，他又觉得桂花，秋之开花，是属于桂花的性情，不能太刻意。这种更迭，在等待之中才更有趣味。
而且，在修建新房子时，他特意把多年种在院子里的桂花树留了下来，小心的移栽在肥沃的田土里。当修建好新房后，他又把那两棵桂花树种回了庭院。
只是，种回去之后，水土不服，又遇上干旱，桂花树干得叶子打卷，他每日花大量的时间去浇水、照顾，观察桂花树的变化。
有一次，他发现有一桂花枝干，干枯了。急得魂不守舍，不断打电话询问种植花卉的朋友。父亲习惯有桂花树陪伴的年月，有桂花便心安，神安，事安。
我也觉得，有桂花树，便有家的归属感。记得，小时候，大家经常会坐在桂花树下，大人拉家常、择菜、乘凉。小孩就围着桂花树，上蹿下跳，玩游戏。
这个秋天，在毛院学习的时日，我也时时站在桂花下，静静看她开落，静静凝望远方。有种温情，是他花，他树，不可言尽、不可感知的绵长和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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