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邓学东：我当了生产队长

1974年初夏，一天旁晚，一位老共产党员刘老来叫我：“老三啦，大队邓书记要你去大队部!”

　　我问道：“什么事?”

　　他回答我：“我怎么晓得呢!”

　　我跟老共产党员的步伐来到了原长沙县格塘人民公社格塘大队部，大队部设在老旧的邓家祠堂里，是庄严的阵地。我走进支部书记办公室，邓书记起身招呼我：“请坐!”随后他又给我端来一杯白开水。

　　邓书记对我说：“我们支部委员都在这里等候你，也恭喜你出来为支部挑重担，为你们生产队人民解困忧!”

　　几位支部委员他们都是解放初入党的老党员，为人民干了一大半辈子，对党忠诚，对人民负责。支委们劝我，并鼓励我：老三，你有文化，读了12年的书，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得多，种田毛主席讲“八字宪法”，个个字都是科学技术，我们相信你回来当生产队长，一定能当好!邓书记(邓建业)他接着对我讲：“你们宝塔生产队，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请你去改变现状，希望在你带领下，大家走出困境，走向更好的明天!”

　　第二天晚上，生产队晒谷坪上点起了柴油火把灯，很远望去就知道，宝塔生产队今晚上要开大会了!全队共34户，每户都来了一两个代表，还有几户全家出动了。

　　大约是八点时分，邓书记出现在大家中间，站起来对大家说：“今晚上请大家来，就是商讨你们生产队领导班子问题，原有的同志老弱多病，思想上也跟不上形势的发展，加之缺少一点文化。我们党支部推荐你们的邓三哥来领导你们生产队，下面按照组织选举有关规定程序进行选举……”

　　在大队党支部委员会的领导和监督下，实行一户一票制，无记名投票选举的办法。经过发票、投票、记票、统票，结果是发出34张选票，收回来34张选票，我邓学东得票数为32，得票率超过了90%。随后，邓书记宣布：邓学东当选宝塔生产队队长!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当时我，十分感动，热泪盈眶，热血沸腾，心好似要跳出来了!我决不负党支部!我决不负生产队的亲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一定会好好干，努力奋进向前!过了一会儿，邓书记在大家欢庆之际又发话了：“请新当选的邓队长讲话!”我回答道：“书记啦!我没有准备!”大家起哄了，其中一个青年站起来喊：我们鼓掌欢迎邓队长讲话!这时才知道，我不讲几句话是不行的。

　　我走到邓书记前，向党支部委员们深深地躹了一躬，转过身来面向大家双脚跪地，深深躹躬!

　　我站起来对大家讲了三句话：“第一句，我一定听党话，担起生产队长的一切重担，决不退后半步!请党支部放心，请乡亲们放心了!第二句，我决不谋一分钱私利，也决不讲私情，生产队内人人平等，无特殊人!第三句，我们要革新，要科学种田，要开源节流，扩生济门路，发挥各有所长，共同建设我们家园，一定要走出困境!一定要让大家安居乐业，再不出现讨米渡日现象!我的话讲完了，请大家见证了，我更不会失言!”全场掌声不断，大多数人都热泪盈眶。

　　夜深了，我送走了邓书记他们，也送走了我们生产队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回到家里，我一个人，静静地想了一夜，先从由何下手，才能解决最急问题。第一个问题几户无米下锅。第二个问题是队委会班子，必须调整，充实不自私的有文化的年青人进来，改变没有朝气问题。第三个问题，要制订队委会的管理、生产、安全等等制度。不能一年到头，是一本胡头帐，要做到大家早知道。这个问题解答很难，但是一定要解决制订，可以放在农闲之时，去讨论研究。

　　次日一清早，我跑到邓书记家里，向党支部报告我想要急需解决的两个问题，他听完了我的汇报，高兴地笑着说：“你一上任就抓住了牛鼻子!借粮问题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表示支持。关于充实班子之事，我们授全权给你，决不干预，由你作主!”我先走访了公社、区公所和粮站，请他们借粮指点迷津。随后，我跑到了长沙县粮食局。他们都讲：公粮是供给保障粮，一粒都有主，绝对不能借!后来，在宁乡县泉塘公社一位领导介绍并担保，在鸭塘铺借300斤谷，签借条时写到：当年下半年归还，并加息20%，即早稻收割后归还本息为360斤谷。他们真好，有爱心，派人送粮来了!他们雪中送炭，在饥饿交加之际，救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们研究分给20户，其中10户人口多的家庭给20斤，另10户给10斤。我只能实谷分发下，让他们各自想办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星辰拍客 SBA /摄）

　　望着早稻在深夏中吐穗扬花，结实，稻穗黄了半节，还有几天熬!缺粮人啊!望天长叹曰!我们共同商议，一起下田察看，决定选一坵谷穗粒黄度整齐一些的，先收割，解大家无粮充饥之危。

　　我记得那天是1974年的6月28日，早上晴朗的天空，中午炙热的太阳当空照着我们，大家都不说话，只听到割禾的声音，“嚓嚓嚓……”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割完了。大家一口气将禾把运回稻谷场，在场地脱粒。我们一些人脱粒，另一些人将脱下来的新谷下锅，在80度的锅中倘一下，加固稻米粒的凝胶度，还有几个老农做出锅晒晾绝活。我在他们手把手指导下，学会了这门手艺——稻谷人工熟法。这是只有在饥荒年头民间使用的方法。经过大家一天的辛苦努力，两亩地收获稻谷1100，加工成米只有670斤，全队平均每人分4到斤新米。我任生产队长后，让大家平稳地渡过了第一个青黄不接的时月。我们的班子不断充实提高，很有战斗力，在社员中逐步形成影响力了。

　　我走马上任不久，邻居家回来一位客人，我去拜访了他，他姓刘，家人称他为刘工。刘工系湖南省农学院植保系的技术工程师，简称刘工。我们在交谈中得知农学院有优良晚稻新品种，我问刘工：您能为我们引进一个品种试种行吗?他回答我说：应该可以吧!第二天，他回学校，要我一起去。我跟我的老乡刘工第一次到了湖南省农学院。

　　中午到达学校后，他带我去拜访一位水稻育种专家——康春林。首先，刘工介绍了我的来意和请求。接着，我向康教授汇报了我队农民农业的现实情况和想法，请求帮忙我们科学种田，提高水稻单产和稻米的质量。随后，康教授笑着轻言细语地对我们说：“选育水稻新品种，为农业农民服务，尽快地用于生产，有效提高单位面积粮食产量，是我们的目的!”最后达成一个协议，康教授选育新晚稻品种——余赤231-8落地我们生产队，生产原种，按他们技术规范生产!

　　他将三斤半原种子给我，并强调地对我讲：“它的秧田期不能少30天，要稀播，一亩大田用种量为三斤，同时又讲插后在8月10日一定晒好田控好苗。”我算了一下时间，明天上午必须下水浸种。我告别了他们，一路赶路回来，我搭上从长沙至靖港最后一班船。轮船到靖港客运码头，太阳早已下山了，我非常高兴地，披星戴月步行22华里回到了我们生产队。先找到浸种育秧能手程毛嗲，到了他家里，详细地把种子的来龙去脉介绍一番，并将三斤半晚稻新品种余赤231-8种子交给他，把我们的希望也拜托给他!程老接过种子，说：“我马上来下水浸种，请队长放心了!”余赤231-8经过大家精心培育管理，移植大田插了一亩二分。秋收收获原种1087斤，单产超900斤，高出当时晚稻单产100多斤。大家围着看这金黄色长粒形谷子，有人说像糯谷，大家分点尝尝鲜吧!这时我接到康教授的来信，信中强调了这是生产的原种，不能作囗粮分掉，只能作来年晚稻种子。信中还讲了，要外调出500斤种子给兄弟地区推广发展。我将康教授的信读给大家听，并解释说我们是康教授先支持帮助的人，我不能忘恩负义，点滴之恩要涌泉相报!邓书记闻信赶来了，要大家顾全大局，科学种田大力推进，良种要大力推广。大家共同讨论商议决议，我们只留300斤种子，明年再繁殖100亩，其余种子交给党支部!第二年，我们种植晚稻余赤231-8品种100亩，平均亩产达880斤，共计收优良种子谷8万8千斤，由康教授育种组统一按排到全省各地推广发展，按加20%的比例交送粮站，由粮站开出我们生产队票据，兑出8万斤种谷，换回来普通粮食谷9万6千斤。这一年我队粮食生产打了一个翻身战，吃饭的问题全部解决了!可以说大话，我队出去讨米渡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1974年秋收后，利用雨天，队委会开了三天会，讨论研究队委会管理制度，主要内容就取消队委成员职务补贴和出差补贴(出差只报销车船票)。几十年队委会成员享有补贴特权制度，我们就废除了，深受社员群众好评!这个废除制度公布实施后，原来留下的成员先后提出了辞职申请书，他们都获得批准。队委会由原来9人组成，经过改革后队委会只有5人，平均年龄25岁。大家称我们队委会为青年战斗队!随及有生产队财物管理制、稻田管理承包制度、公共财产保管和维护制度，还有可以外出做手工争钱回队买工分分红分粮的制度等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队有制度可依，据统计我们生产队制订八个方面规定，共有88条之多。坚持按制度管理好生产队一切事宜，大家放心，队委会轻松，队长处事公平，生产上去了，队风大好转!

　　我们生产队，属于洞庭湖平原，有水稻田168亩，人口有164人，人平均有1亩田，社员有邓、丁、程、王、黄五姓，其中邓姓占50%。由于多年多种原因导致队委会战斗力弱，被群议论多，讲好的少，主要一点是自私多了，大家不喜欢!我带领全队社员科学管理，科学种田，战天斗地，在两年内打了翻身仗，实现我对大家的承诺!……

　　1976年夏天，长沙市委副书记兼长沙县委书记王守仁来到我们生产队考察调研后，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好评!长沙县委还按排我介绍经验，题目《回乡知识青年大有作为》，先后开展了好几场分享会，听众们都说我干得好!这一年10月，组织上送我去湖南省农学院去读书升造，为争当一代新式农民而努力学习。当了生产队队长，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年华岁月，我做到了是农民的儿子!

　　

          【作者简介】

　　邓学东系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全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先进个人、中国好人、湖南省道德模范、长沙市道德模范，长沙市开福区关工委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