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常正祥
有一段时间加班，几个聊得来的同事便常常约在一起，在深街，或路边一爿小店，坐着，一边笑谈，一边进食晚餐。年轻的女同事有一段时间最喜欢一味肉丸汤，看去，清澈透亮；吃着，却口味绵远。那种滋味也就连同那位同事一起记在心里了。
同事其实也姓汤，因为年轻，我们都叫她小汤。小汤虽说不上特美，也不注重打扮，但做事能干，清清爽爽，让人极是怡心悦目……餐桌边，我常想，这女子莫不也是一碗人生至味清汤？看去，清清爽爽；相处，却温厚宜人。
我与小汤共事了八年。如果有缘，其实我希望与她共事更久。喝一碗怡心悦目的清汤心气和顺，与知心的人共事，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极致清欢？
人生如宴席，终有聚散离合。八年后，随着小汤的成长，单位最终还是将她调整到别的部门去任职了。欢送席上，我忽然又想起汤的比喻……是啊，在我们的职业人生中，谁将是谁的客人？谁又将是谁的菜，谁的汤？一个星期前，她还执着地要请几个朋友聚餐；半个月前，她还围在我的办公桌前，探讨工作中的问题；一个月前，她还和我聊今后的职业规划……一桌宴席怎么这么快就散了？至味清汤怎么如此不禁品尝？
总是带着微笑的小汤清清爽爽走上了新的岗位，我的人生宴席上从此少了一味口味绵远的清汤。
记得那年，常带着新来的小汤加班到深夜，然后再送她回家；记得有一次电脑出了问题，她一屁股将我从座位上挤开，自顾自地操作那些只属于她的程序；更记得她与另一位同事执着要邀我去歌厅唱歌……一切都历历在目，清澈透亮，宛如一碗清汤，望如清水，却滋味绵长。
当然也记得，后来读她的小诗《野菜》时的感受：几片欢喜，跃进/菜篮，舞蹈/春风唱起骊歌/只余，回眸，浅笑……看，多么细腻，多么欢喜！诗的动人处，是将生活中的点点欢喜寄寓于淡淡的文字间，恰如一盅人生的至味清汤。真是文如其名，名如其文。
印象中的小汤总是清清爽爽，语速快，办事利落。有一天，小汤从微信上发了几段关于写新诗的手法给我，原来竟是我平时与她讨论新诗写作时的所思所言！没想到她整理得如此详细！后来，便常在她的空间看到她的一些短诗，如浅唱、空灵的《归》，浅温浊酒的《对饮》，醉卧春光的《老屋》，都是清欢雅趣，隐约可见清汤般的灵动与蕴藉。
小汤说过，她还要为儿子写一个成长的系列文章，后来在她的空间里陆续看到几篇，笔墨清晰，深致有味。也许这已不仅是对一碗至味清汤的萦怀，更有母子共同的感悟吧。
女子多幽怀，但于人事，能如小汤那样释怀者不多。一碗汤过，说起单位上的某人某事，她白眼一翻：“不听！不听！我不关心。”老天，这是一碗怎样的汤？假如能与小汤再共事几年，一定会比一碗汤更值得我去品味人生，一定会让我们品出一份更加淡雅的生活。
奢华未必真滋味，人生至味是清汤。想到那个衣着清爽、不爱张扬的小汤，竟然又回顾起几个人的宴席，回顾起那一碗清亮而口味绵远的汤。当然，当想到那口味绵远的深处，无奈之中，似乎又有点释然。是啊，多少回忆值得梳理，多少时光值得追忆，欣然回望，人生亦不过是一碗清清亮亮的汤，摆在岁月的宴席上，摆在时光深处。而我们，谁也不知谁是谁的汤，谁是谁的菜。何不让我们静守一份缘分，在围围挤坐的岁月宴席中，用心品尝每一味佳肴，品尝每一盅口味绵远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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