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忠
想要吃笋,连梦里都笋香扑鼻。尤其是谷雨时节,那种被土地爷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黄泥拱”(一种生长在土质好的黄泥土中,完全未冒头的春笋),生来就白白嫩嫩,再经过茶油、肉片、蒜苗、辣椒及相关佐料爆爆的煎炒,那种入口即化,由舌尖到心尖的鲜嫩,岂一个“爽”字了得。
说来也巧,刚一有了这念想,溪江的老罗就打来电话,邀我去浏阳大围山下的中岳村吃蒸菜。
放下电话还没来得及细想,老罗就“嘟嘟”开着他的小破车来了:“时间不早了,走吧!” 老罗冲我笑笑。打雷似的男高音,颇有豪气干云之势。
老罗去年得过一次肺部感染,气息奄奄中,还不忘吃蒸菜的事。他是在病中听人说,中岳是浏阳蒸菜的发祥地,那种辣椒豆豉蒸火焙鱼如何好吃。老罗出院后,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人却变得开朗了,整天一张弥勒佛似的笑脸,似乎在他的脑子里,只有快乐的事。尤其,四时八节,还总惦记着外面的无限风光。
在车上,老罗说昨晚做了个梦。我问他梦中有何收获?他说啥都没有,就是在中岳吃了一顿火焙鱼。未了他还补充说,那种来自清水河里的火焙鱼,又是经木柴的猛火蒸出来的,味道确实不一般,所以……“所以今时不去,更待何时。”我补充道。
老罗开车不快,兜兜转转,到达中岳时,已是11时多了。在乡村,最易把握的是时间:一是可以感受村民匆匆回家的脚步,二是到了中午,那些报时的公鸡便伸长了脖子“喔――喔”直叫,生怕你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我们特意挑了一家门面不大,但能够登高望远的“云上”小店。老板很热情,老远就陪着笑脸,招呼我们入座、喝茶,尔后带我们参观了他的厨房。彼时,厨官们正忙,斫菜杀王八,四五双手,刀光剑影,还有冒着热气的大蒸笼,让我想起了古人炼丹的炉子。老板说的是客家话,特好听。我问,有“黄泥拱”吗?
老板用手指了指案板下面,说是刚挖的,要不要来一个。啊啊,当然要!除火焙鱼和“黄泥拱”外,我们又点了烟笋蒸鸡、红烧牛蹄两道菜。
吃美食需要等待。老罗说到外面看看山景,刚出后门,一阵“地主婆,地主婆”
的叫声便给了我们意外的惊喜。这种叫竹鸡的小精灵体型不大,叫声却是一鸣惊人。想看看它的真容,但等气喘吁吁的我们爬到上面时,已是踪迹全无。一会,它们又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叫开了,几个回合下来,人被弄得筋疲力尽。
该是吃饭的时间了吧?回到店里一看,果然,香喷喷的牛蹄、火焙鱼、烟笋蒸鸡、黄泥拱蒸五花肉,都摆在了桌上。我先将筷子伸向牛蹄,一旁的老板操起他的客家话介绍说,这道菜的时间最长、工序最多、投入成本也大,除了培元固本的名贵中药,还有20多种调料参与……
“看相不赖。”我和老罗试探着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先是感觉有点烫,继而一种绵绵悠长又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细、嫩、爽、滑,立马由舌尖传遍了全身。对烹饪颇有了解的老罗,连说了两个“好吃,好吃!”
接着,我们又把目光投向其他三道菜。我用公筷拌匀后,先是笑着给老罗夹了两条火焙鱼,又请他尝另外两道菜,问他味道如何?他说都不错,火焙鱼以酸、辣、香,独占鳌头,而烟笋蒸鸡则以细、嫩,别具一格。至于素有“蔬中一绝”
的黄泥拱,他说:“这道菜的鲜、嫩,确实妙不可言。”
我知道,对口味从不将就的他,说的都是实在话。要是在家里,遇上这样的美味,他一定要小酌几杯,可回去还要他开车,责任在肩。我安慰他说,来来来,不能喝酒,咱们就多吃点菜。
很快,满满的一盘牛蹄被我们吃得所剩无几。最能开胃下饭的火焙鱼和其他两道菜,也很快征服了我们的味蕾。尤其是酸酸辣辣的火焙鱼,颜色金黄,闻一闻清香扑鼻,吃起来那种酸、辣、爽、脆、香的五味俱全,让人越辣越想吃、越酸越爱吃,直让人吃得满头大汗,想要停下来却欲罢不能。最后,亦是被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
吃得好,心情也好,见了谁都觉得亲切。坐在邻桌的是位神态安详的老先生,我笑意满满地问他何方人氏,他说是江西铜鼓温汤人,年轻时常来浏阳,爱吃浏阳的蒸菜,每年带着老伴来这里好好吃一回浏阳蒸菜。
告别时,老先生还特意留下他的详细地址,说是我们要到了铜鼓,一定上他家喝茶……
而一旁的老罗,依然沉浸在牛蹄、烟笋“好好味”的美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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