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王辉城

　　到南京出了趟差。出发前一天，跟女儿告别，说，爸爸明天就要去出差了，两天不在家，你要听话哦。女儿即将年满三周岁，自然是不懂“出差”之意。近半年来，妻子因工作繁忙，屡屡到外地出差。时间短则半周，长则一周。每次出差归来，妻子往往会带件小礼物给女儿。有时是当地特色美食，有时是玲珑小巧的玩具。这让女儿在脑海中建立起影影绰绰的“出差”概念。她知道爸妈要出远门了，知道暂时见不到爸妈了，等爸妈回来时，会带给自己礼物。因此，当我跟女儿告别时，她很是平静地跟我说，爸爸，你要给我买礼物呀。至于礼物是什么?她其实并不在意的。

　　女儿要礼物的模样，仿佛是投落在水中的石子，激起我记忆之海中的涟漪。大约在我六七岁的时候，也曾跟外出的父母要过礼物。我成长于粤西北的山区，家里靠种薄田生活。因此，父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便南下广州打工。似乎有一年夏天，工地里的父亲出了点事，母亲前去照顾。临行前，母亲将我们兄弟两人托付给大伯一家。我们没有离开过母亲，听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心中的恐惧在急速生长。母亲为了缓解我们的分离焦虑，向我和弟弟许诺了许多。具体是什么，现在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她承诺给我们买礼物。那时，我看到有的小伙伴戴着炫目的儿童手表，心中异常羡慕。于是，我便大胆地跟母亲提要只儿童手表。至于弟弟索要什么礼物，全然没有了印象。

　　我没有看到母亲离开家。她应该是在我们睡梦中，便偷偷收拾行李，赶早乘着大巴车南下的。母亲大概是出门了小半个月。事实上她离开两三天后，分离的焦虑在我们身上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天黑时，我们会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路口等母亲回来……那时家里也没有电话，音讯不通。直到一天傍晚，我们照例站在门口，眺望着路口。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等那身影走近一点，我们认出了那是母亲，便发疯一般地奔跑过去。到家后，母亲打开行李包，给我们发礼物。母亲并没有给我买手表，但我似乎并没有非常生气或伤心。因为那时整个内心都被重见母亲的喜悦给占领了。她好像是带了两大包牛轧糖，有些像糕点，放进嘴里，会有股软绵绵的甜味。时至今日，我仍偏爱着这类糕点。

　　孩子天生喜欢礼物。父亲一年只在农忙与春节时回家。他回家那刻，也是我和弟弟最为快活的时刻。我们喜欢翻开父亲的行李包，翻找他带给我们的礼物。礼物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软糖、玩具或新衣。然而，找到礼物那瞬间，内心的喜悦却让人难以忘怀的。

　　在南京出差时，因时间紧，买的火车票是晚上七点钟，从会场出来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往南京南站，根本就没有时间给女儿买礼物。本想着在南京南站给她买点特色零食，可进站后，我才发现里面竟然没有特色零食店。无奈之下，我只好在虹桥站的小店里买了包蝴蝶酥，当作礼物。我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女儿已入睡。我只想她醒来后，看见了礼物，不要怪罪爸爸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