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由康
不缺钱的光辉形象,其实是我自个给自个塑造的。
父亲走了之后,我增加了回家看望母亲的频率,一般两到三个月就回家一次。我家不是很远,三四百公里,坐一趟火车,换三趟巴士,搭一趟摩的,早上出发傍晚就可以到家。
我的母亲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见识有限,所以总是认为我在城里漂泊流离,一块菜地都没有,什么都得买,日子过得艰苦朴素,饥寒交迫,“哎呀,你在外边那样远,造孽。”
“造孽”是我家乡的方言,“可怜”的意思。所以母亲千方百计要接济我,硬往我背包里塞钱。
母亲觉得自己很有钱。每次回家母亲都把箱子的钥匙给我,要我清点一下她的存款。母亲有一张三万块钱的存单,零零散散的现金就用红毛线、橡皮筋捆着,五六捆两三千块钱。
为了让母亲心安,我跟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有钱,我有好多钱。”
经过多年的灌输和传播,我发现母亲并没有明确认定我是一个有好多钱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把她的钱往我的背包里塞。倒是村子里的乡亲以及周围好几个村子的人,陆陆续续就都知道了我有好多钱,我是个不缺钱的人。
名声在外。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当成一个真不缺钱的人。
比如那天饭点,我正好路过新华楼,突然间觉得我应该进去吃碗双码炸酱刀削面,那是新华楼的经典,一碗恒久远,滋味永流传,关键是价格还不贵,10
块钱。
点单的时候服务员说,“不好意思,机器坏了,削面得等一会。”看那俩小伙修机器的架势,估计不是要等一会,而是要等很多会,我便转身去了旁边的蒸菜柜。
我随手点了一份水晶虾饺、一份酥骨鸡爪、一份大片香干,还在服务台漂亮小姐姐那要了一瓶冰镇百威啤酒,一个人慢饮慢品,享受微醺。
结账的时候小姐姐说,“您总共消费66元”,我说“好”,然后扫码付款走人。
原本我只是打算吃一碗10 块钱的刀削面,结果消费总额增长了 6.6 倍,但我并没有认为我有多么地虚荣虚伪充大尾巴狼,我确实有钱,我不在意多付56
块。这种行云流水富得不留痕迹的感觉,真好。
有钱就是任性。
原先我家的楼上,从开始到现在的十多年里,一直都是租给别人做集体宿舍,最多的时候那套房里居然挤了三十几个青年哥哥,搞得一塌糊涂,不得安宁,几乎让人崩溃。
协商交涉抗议,又请物业社区110出面,都没有解决。突然有一天,我决定再买套房,离开这里。惹不起我就躲吧。
我去中介公司做委托,他们花了两个月找了套符合我条件的房子,然后我一个星期签了合同,一个月过户交了房,二十天粉刷墙壁配家具家电买床上用品,我用小电驴再把书籍、衣服、电脑带了过来,齐活。
搬家之后,我把对原来楼上邻居的愤恨和无奈,写成一篇小文发出来,星沙一朋友给我留言说,哥,你真有钱,说买房就买房。
是吗?我没有思考过这个命题呢。
想想也是,人家掏空六个口袋都买不起一套房,我说买就买了,说搬家就搬家了,难道我真是一个不缺钱的人吗?
那天我去菜鸟取快递,两个老住户在门口唠嗑感慨,“我们这院子的房价越来越低了,都不到对面小区的一半。”原来如此。
当时我写文章的时候,只是为了发泄情绪,并没有标注房子的大小和价格,我所阐述的跟朋友所想象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跟北京的大哥电话闲聊,大哥说他们家也要买房,也是很旧的二手房,比他们现在住的要便宜一半。聊到最后我才知道,大哥所说的便宜一半,是
6万块钱一个平方。高山流水,鸡同鸭讲。
幸好,北京那个巨无霸城市,我从来就没喜欢过。
在长沙,我好歹算得上是一个不缺钱的人,这要是去了北京,估计我连人都算不上。长沙房子均价一万二,全国排名第54。天差地别是吧?
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是鸡汤;在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自己,这才是幸福。
我还是愿意做一个地地道道的长沙人,这样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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