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芳
平生第二次打吊针。
记得第一次打吊针,是上个世纪90年代末。那次是因为工作求人,对方声称喝多少酒就办多少事……我豁出去了,喝喝喝,喝得昏迷不醒,回去后直接送医务室打吊针。
此次打吊针,是因为安装种植牙要消炎。我身体各项指标均好,就是牙齿不行。退休了,我成了“无齿(耻)之人”,而且“无齿(耻)到了极点”——除了汤、稀饭和鲜鱼,几乎吃不了其他东西。你说,这生活还有什么滋味?
我终于下决心对口腔来一次大装修。装修费用不低。躺在口腔医院的手术台上,罩了一块长布,只露出嘴巴。整整一个上午,三四个小时,任主刀医生在口腔内进行科学而有效的捣鼓。我的两只手臂,都连接了仪器,实时检测。我相信,我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无三高,血压正常。
说实话,打了麻药,消除了大部分疼痛,但还是残存了一点点疼感。我的听力非常灵敏。某种尖锐的东西,在牙床上狂飙突进的时候,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它像无畏战士冲锋。还有一点比“阵地被突破”还要难受。口腔张开那么久,我怀疑位于太阳穴附近的两个契合处会不会分崩离析。那种酸痛感持久而无力消弭。我更无助的是,口腔内源源不断的各种混合液体,像洪水一样堆积于我的喉咙口。尽管有一种我叫不出准确名字的“吸水管”,不停地在口腔内劳模一样地工作,但依然不能阻止少量混合液体从喉咙口顺流而下。这些混合液体,当然包括我牙龈产生的血水。我被迫吞下了自己的血水,应该宽慰啊。血浓于水,自产自销且无毒,何忧之有?
术前,还要拍片。基本上不上医院的我,对此十分陌生。穿防辐射服,将头部固定在台架上,周边的屏式仪器像追星族一样旋转。术中,拍片。用相机对准口腔拍片,想必是留下资料。术后,也拍片。正面的,侧面的。拍片者要求,尽量将新装的牙齿多笑出来一点。我乖乖听话,笑得比60年间任何一次都夸张。你想想,一口烂牙齿,烂了10多年,烂得连活都没多大劲头了。几个小时工夫,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刷亮了下半辈子,岂不让自信心死灰复燃?!老实坦白,拍正面照的时候,我居然蠢里蠢气地联想到:这有些像“临刑”之前拍照。随着拍照者一声“好”,我立马回醒到美好的现实。
这是一次大手术。全线崩溃的上牙床,除了清除囊肿,安装支架,还要缝补炸药包一样的药物。麻药醒了,疼吗?说不疼是假的,铁块被敲打一下也疼呢。但我可以忍,很多时候,一个人是个体。我就是为我自己活着。这不是什么自私。为了与我相关的亲人,我可以付出,可以大度,可以超越世俗,甚至不求任何回报。但我必须保全自己,让自己有更多的信心、勇气与能力,继续生活。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假如是一口烂牙,那命又如何呢?所以,退休之后,我第一件大事就是植牙。花费再大,吃苦再多,也要植。与其说是植牙,不如说是植树。
树在,根在。生命的源泉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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